山西日报数字报

  山西闻喜酒务头商代墓葬因“盗墓”被发现,500余件(组)随葬器物在地下沉睡了数千年之后,经过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一年多来的抢救性考古发掘,揭开了晚商文化中一个神秘方国的面纱,并以其独特的考古发掘成果及商代墓葬的形制结构、葬俗、墓道功能与等级关系中的考古价值荣列“2018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其出土器物组合完整,大量带有相同族氏铭文的青铜器,为“匿”族青铜器找到了归属,轰动海内外,引起考古界的极大关注。这些深埋于地下数千年的遗存,为考古界填补了晋南地区晚商遗存的空白,让重新认识晚商文化的区域类型以及商王朝西部势力范围的变迁、中央对地方管控方式和国家政治地理结构等课题意义重大,在商代晚期的考古工作中写下了重重的一笔。
  酒务头墓地位于我省运城市闻喜县河底镇酒务头村西北约200米的台地上,距离闻喜县城约20公里。该墓地地处运城盆地东北边缘,中条山西麓,背靠沙渠河、南临小涧河,东南望中条山南端的最高峰汤王山,地势东高西低,坐标北纬35°19′53″,东经111°25′14″,海拔高度730米。墓地处于垣曲盆地、运城盆地、临汾盆地交汇的要冲之地,是古代从河南进入山西最便捷的通道之一,亦是考古学文化交融的关键地带。
  2015年,闻喜酒务头商代墓葬在遭到盗墓分子的疯狂盗掘时,墓地被发现。2017年经国家文物局批准,由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牵头与市县文物部门组成考古队,于当年6月底进驻现场。在这次抢救性发掘中,考古人员在保持传统发掘的过程中运用信息采集、管理与多学科合作,在利用三维激光扫描、无人机航拍、RTK测绘等基础上,尝试引入了探地雷达、内窥镜、高光谱成像仪、倾斜摄影相机、亿像素级高清相机等先进设备与技术,在2018年12月,酒务头墓地考古发掘工作顺利结束。考古队经过一年半的考古勘探和科学发掘,在5500余平方米墓地的范围内发现商代晚期各类墓葬12座、车马坑6座以及灰坑5个。其中“甲”字形大墓5座,共出土青铜、陶、玉、骨等各类材质的珍贵文物500余件(组),加上公安机关正陆续追回的被盗文物,该墓地随葬文物数量可能达数千件。专家根据墓葬形制与出土遗物判断,该墓地应为晚商高等级方国贵族墓地。从青铜器中两种族氏铭文的差异性来看,此墓地应为“匿”族墓地。
  在酒务头墓地,那些被埋藏于地下的墓葬和器物,犹如一片片拼图,拼凑出跌宕起伏的历史过往。最引人瞩目的是发现5座带一条墓道的“甲”字形大墓(编号M1—M5),南北向,由西向东排列形制相同,墓室平面均为东西向长方形,墓道有台阶、斜坡两种,椁室平面也呈东西向长方形,5座大墓均有近似长方形腰坑,坑内均有殉狗,此外在M2-M5墓室内还发现大量殉牲遗迹,M2、M4、M5还有殉人,尤其是M5,殉人遗迹多达6处之多,属于安阳殷墟之后发现的为数不多的高等级贵族墓地。
  在普通观者眼中,出土的器物可能是美丽、神奇值钱的;但对于考古学家来说,发现物与它们的原始情境是不能割裂的。古物的丢失,也意味着它背后历史信息的丢失。由于盗墓分子的疯狂盗墓,新发现的这5座“甲”字形大墓,只有M1墓保存最为完整,其余4座已经被盗空。M1墓出土的葬具为一椁一棺,椁底正中设长方形腰坑,在墓道西南有陪葬车马坑1座,出土随葬品133件,以青铜器为主。其中,青铜容器有觚5件、爵6件、鼎3件、提梁卣2 件,盘、罍、斝、盉、簋、甗、尊各1件,弓形器1件;青铜乐器有铙3件、铃11件;锛、凿、铲等工具5件;另外还有钺、矛、戈、镞等大量的兵器;这些青铜器物上很多铸有大气华美的玄鸟纹饰。其它出土器物有陶罐、骨管饰、玉鱼饰、玉蚕饰等。专家认为,M1墓完整的青铜器组合,带墓道的大墓和丰富的随葬品,以及殉人、殉牲,充分彰显了墓主人的高贵身份,仅次于商王墓葬的方国首领。
  据介绍,M1墓出土的青铜器均无使用痕迹,器型单薄、纹饰简洁。然而,被公安机关追回的此墓地被盗青铜器却截然不同,件件器型厚重、纹饰精美、铭文清晰、工艺精湛。从整个墓地来看,墓地出土的青铜器组合以及器型中的玄鸟纹饰风格均与殷墟青铜器相同,但大墓形制又有差异,表现了商文明演进过程的同一性与复杂性,这对于认识晚商文化的区域类型,以及商王朝西部势力范围的变迁、中央对地方管控方式和国家政治地理结构等课题的深入研究意义重大。
  除此之外,出土器物组合完整是又一重要发现,在觚、爵、铙、卣、斝、盉等青铜器上接连发现有族徽铭文,更是让考古队惊喜不已。如爵外壁鋬手内有一字族徽,斝、盉外壁鋬手内有两字组成的复合族徽,觚圈足内、卣盖内、铙内壁也有复合铭文出现。面对这一惊喜,专家从铭文的种类和数量上推断,这些墓葬同属于一个方国,从两种族氏铭文的差异来看,此墓地应为“匿”族墓地。此方国史书上没有记载,要靠酒务头墓地来证实。
  面对酒务头商代墓葬的考古学意义,项目负责人、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马昇称,从酒务头墓地墓葬的形制、出土器物、埋葬习俗等方面看,墓地所属时代主要是殷墟四期,即商周之际,或是先周时期。在这一时期的晋南地区,尤其是运城盆地的小国(氏族)处在商周势力界标的过渡地带,因此,酒务头墓地的发掘对于研究商末走向西周这段历史进程提供了重要线索。从青铜器中两种族氏铭文的差异性来看,此墓地应为“匿”族墓地。该墓地的发现与发掘是商代考古的一次重大突破,不仅为“匿”族青铜器找到了归属,也填补了晋南地区晚商遗存的空白。
  叔虞封唐前的商代,晋南地区考古学文化面貌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吉琨璋认为,近几年的考古发掘工作显示,在这一地区,多存有商代早期的二里岗文化。但是,到了商代晚期,仅在临汾盆地零星发现几处高等级的大型墓地,而在运城地的涑水河流域却鲜有发现,尤其是叔虞封唐前的相当于殷墟晚期的遗址就更少了。学界一般认为,商代晚期,尤其是以关中岐山周原一带为核心的周人,在商代晚期已经具备与以殷墟为核心的商王朝分庭抗礼的实力,甚至可以想象晋南一带为这两大集团的争夺地,但是就是没有发现大规模遗址和墓地,这一缺憾一直困惑着学界,此次酒务头商代晚期大型高规格墓地的发现与发掘填补了这一空白。
  酒务头商代墓葬的发现和发掘是山西乃至全国商代考古的一大突破,不仅为考古学研究提供了翔实的资料,修正了学界以往认为晋南地区缺少晚商阶段遗存的认识,同时,对于重新认识晚商文化的区域类型,研究商王朝北部势力范围的变迁都有重要的意义,证明了商朝有一个方国曾在此地活跃。(图片由省考古研究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