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入榜单的都是各方面的造假高手

景德镇官窑造假业里流传着一个排名榜,能进入榜单的都是各方面的造假高手,虽然很多人都自诩是前几名,但第一名的位置从来无人敢抢,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位置只属于一个人:盛荣光。

之前听很多人说起过盛荣光,但和他取得联系是一次意外。

汽车行驶在去景德镇的路上,记者接到一个电话,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古董贩子李永发打来的,电话里说他正从上海回到景德镇,晚上会带些好东西送到记者住的宾馆。

晚上7点钟,李永发准时按响了门铃。这个黑瘦的年轻人声音有些沙哑,滚圆的眼睛不时扫视着四周。

和李永发同来的还有一个人,他40多岁,身穿红色羽绒服、体态微胖、脸上冒着油光,透过银边眼镜可以看出他的一只眼球转动不太自如、额头左方斜着一道伤疤、本来稀疏的头发打上啫喱后一撮一撮地竖了起来。他叫盛荣祥,是“第一高手”盛荣光的哥哥。圈内人管他叫大盛,把他弟弟称做小盛。

两人将手里的大纸箱轻轻放下,把“古董”一件一件地亮了出来:一对永乐粉彩瓶,一个乾隆釉里红瓶,还有两个康熙青花罐。大盛张口就说,这些高仿品与真品的相似度都在90%以上,“在景德镇没有别人能做得出”,而且这都是世界上唯一的,没有第二件。“我们很讲规矩的,只要这件东西能拍出去,我们绝不会再做第二件。”

记者借着宾馆里的灯光把几件仿品看了一遍,称需要更好的仿品,起码仿真度在九五成以上的。大盛想了想说:“要不明天带你去我弟弟的厂子里看看,他那的东西是最好的。”记者便答应第二天下午跟他们一起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第一高手”。

李永发后来告诉记者,盛家是景德镇较早从事高仿瓷行业的,,上世纪80年代初,大盛先做出了名声,后来小盛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两兄弟曾经为了竞争互不往来,最后大盛为了维护兄弟情谊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意,还把厂里最好的配料师傅“送”给了弟弟。大盛现在主要做销售,帮弟弟介绍客户,也做其他高仿厂的生意。

第二天下午3点半,大盛开着一辆银白色的现代汽车带着记者出发了。20分钟后,车停在了一片闹市中。大盛说弟弟有事正忙,让我们先去看看小盛个人的陶瓷博物馆。这个博物馆约有500平方米,分上下两层,主藏元明清三代的瓷器,正是四月好春光,但博物馆中却没有任何游客,只有一位接待人员守在门口。记者匆匆扫了一圈发现,陈设的100多件瓷器中,除了少数几件民国时期的真品外,其他瓷器都标明是复制

既然打着博物馆的招牌,陈设的为何却都是仿品?正当记者不解时,大盛笑嘻嘻地介绍起来:“这些瓷器都是我弟弟那儿做的,这件明成化孔雀绿釉鱼藻纹盘在某拍卖行上拍过,拍了880万元,当时一个鼎鼎有名的鉴赏家都过了眼的。还有这个九桃瓶,在几个拍卖公司都拍过,当初光研制就用了3年时间,花了100多万元呢。你看上了哪件,一会儿到我弟弟那儿再谈。”这回记者明白了,这个陶瓷博物馆名义上是旅游景点,实际上是一个赝品展销平台,在这里光明正大地看完货后,接下来如果有需要便可以进行幕后交易。

随后,大盛将记者带往小盛的公司。汽车开到市郊一处偏僻的巷子停下,眼前有两幢四层的办公楼,上面竖立着大大的牌子“盛华”,这就是小盛的公司。在院子的停车棚里,停放着3辆宝马,大盛说这分别是弟弟、弟媳和大侄子的,说话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旧现代,口气里明显有些不平衡。

小盛并未出现,一个公司的工作人员接待了我们,他说盛总正在与“北京人民大会堂”来的人谈事情,走不开。这个所谓的接待室其实也是一个赝品瓷陈列室,房间的四周摆放着各种器型的瓷器,装饰很是考究。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盛还没有来,大盛有些坐不住了。他出门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告诉记者,小盛今天可能没有时间了,可以改天再来。

大盛悻悻地开车离去,在车上,他告诉记者,小盛之所以没有出现是摸不准来者的身份。凡是心里没底的,他都不会贸然相见。而他也根本没有见什么人民大会堂的人,整个下午是和当地一位领导在一起。

鉴定专家被“鄙视”

“高仿瓷的去向大致有两类。”南京夫子庙古玩市场的宋则成说,他经营古玩生意已有20多年,对这个链条看得很是清楚。他说,这些高仿品一类是流向富豪收藏者的家里,这些一夜暴富的企业家为投资为装点门面、“附庸风雅”,认为自己可以捡漏买到一件国宝,市场上几百万元的东西想花几十万元买到,几千万元甚至上亿元的东西也想花几十万买。“故宫中都少有的宝贝,你家里却有很多件,这可能吗?完全是自欺欺人,心术不正。”

还有一个途径是直接送去拍卖。“上拍的东西没有后遗症,因为拍卖法中规定对拍卖行提前声明不保真的拍品免责。 2008年,瀚海拍卖公司因为拍卖吴冠中画作的仿品被告上法庭,尽管吴本人认定是赝品,但买主依然败诉。这样的大拍卖行尚且不那么可靠,更别说那些小的了,有时一场下来拍品六七成都是假的。”宋则成说。

据记者所知,那些由景德镇仿造出来的“官窑”瓷器,无论是被富豪收藏还是拿去上拍,都有绕不开的一关:专家鉴定。富豪买货会找专家把关,拍卖行更是有不得少于5位副研究员的专家鉴定。如果说这两个环节问题最多,那么专家们的“火眼金睛”面对高仿品,难道失灵了吗?

记者在暗访中,每每问到该如何过专家关时,大部分圈内人总是表现出轻蔑的态度。章一敲称他看过许多电视鉴宝节目,得出的最终结论就是:“专家是狗屁。”“我看那个电视鉴宝都气死啦,有些专家拿起一件罐子就说‘这是土里的东西’,其实那就是景德镇出去的。还有些专家看瓷器上的画面线条流畅就认定是真东西,这太好笑啦!在我们这的作坊里,师傅一天要让徒弟画几十个,小徒弟画到后来烦了就随笔一画,专家倒说笔法流畅、画面随意,确定是元代的风格。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专家,但比他们的眼光强多啦!”说完章一敲哈哈大笑。

俞秀峰说他和北京几个鉴定专家都打过交道,有一次朋友带他见一位很有名的鉴定专家,他分别拿了一个真的慈禧大盘和一件自己的仿制品。结果专家把新的说成是老的,反把老的看成新的。“专家的理论水平高,但实践功夫就不行了,景德镇的造假技术更新很快,他们没看过根本想象不到。” 俞秀峰说。

这不是大话。据了解,国家级鉴定专家耿宝昌如今已拒绝帮人鉴定。他曾经表示,如果不是站在窑口,亲眼看到那些高仿的瓷器出窑,他也有可能会把高仿瓷当成是真品。

江西省高安市博物馆馆长刘金成说:“现在的文物鉴定专家队伍可以这样形容:鱼龙混杂。有些专家写文章真是很漂亮,真看起东西来却不如倒卖文物的贩子,但就是这些人仍然在鉴定文物甚至签字、开证书,这一方面扰乱了文物市场,另一方面却使真正需要保护的国家文物无意中流失,不得不说是文物界的悲哀。 ” 高安市博物馆收藏有19件元青花瓷器,是国内收藏元青花最集中、最规整的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