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籍善本“疗伤”难

存世数量大、破坏速度快、修复难度高

近年来,随着古籍善本在艺术品市场中走俏,“旧书”逐渐被越来越多的藏家关注。但是,很少藏家意识到,这类藏品在保护和修复上存在着众多尚未解决的难点。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目前国内现存5000万的古籍善本,其中三分之一亟须修复,而专业修复人员仅有寥寥数百人。有人算了一笔账:这些人仅修完公藏机构的古籍,就需要几百年。而民间的修书机构则数量奇缺、水平良莠不齐,往往“疗伤”不成,反而会“伤书”。

中国古籍善本“疗伤”难

古籍修复过程

中国古籍善本“疗伤”难

待修复的书籍和已经修复完成的部分

中国古籍善本“疗伤”难

杜伟生修复前后的《赵城金藏》

公藏机构力不从心 国图200万册古籍善本待修

中国国家图书馆(简称“国图”)善本特藏部古籍修复组组长、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古籍修复项目传承人杜伟生告诉本报记者,根据粗略的统计,目前全国古籍善本的存量大概在5000万册左右。这些古籍在历经长年的战乱离丧、水火相侵、鼠啮蠹蚀之后,大概有三分之一都有小的“病”,需要修一修。而在这其中,又有三分之一的古籍属于濒危状态,修缮的难度非常之大。

和海量的古书“病人”相比,古籍“医生”的数量少得可怜。“就算乐观估计,全国也只有不到三百人在从事这个职业。”杜伟生告诉记者。中国国家图书馆拥有18位古籍修复师,是全国最大的一支古籍修复专业队伍。但仅仅依靠这些人的力量,想修好国图现存的近200万册古籍善本,也需要五百年左右的时间。

事实上,这是一件五百年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古书的数量仍在不断增加,而且问题愈加棘手。“很多人以为越早期的书可能损毁得越严重,其实不然。比如敦煌遗书,最早能追溯到南北朝,但顶多也就是被撕破、磨破、老鼠咬过。而且因为曾经被药水泡过,所以连虫蛀的情况都很少发生;而明后期、直至清朝的古籍,大部分采用竹纸,质量比早期的皮纸差;到了民国,开始使用现代技术生产的机械纸,和中性偏碱的古法造纸不同,呈酸性的机械纸的破坏速度远比古籍善本快得多。它是从书的内部开始发生脆化,一碰就碎,非常麻烦。”对于“酸酸的”民国书籍,目前国际上都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是使用脱酸机来脱酸,一册书至少得七八美元。成本太高,民国书籍量又大,根本负担不起。”

除此之外,民国书籍开始双面印字,且采用铁钉装订,这些都是修复上的难题。以至于现在大多数公藏机构,对于民国书籍的修复都处于一个停滞状态,根本无法往前推进。

“经常会有市民拿着他们收藏的古书找到我们,请求我们帮助修复,但我们真的爱莫能助。”广东中山图书馆古籍保护中心的负责人对本报记者表示。该馆修复人员一共9人,暂且不论民国及以后的书籍,何时能修复好现存的47万册古籍善本,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杜伟生告诉记者,目前国内一共有53个院校开辟了文物鉴定修复专业,每年培养出来的毕业生有一千多名。人数并不少,但大部分毕业生无法顺利进入公藏图书馆工作。

民间修书多无建树 时间长难度大成本高收益少

古籍善本数量庞大,仅仅依靠公藏机构的修复人员,无异于杯水车薪,那么走社会化的道路又如何呢?记者采访后发现,这条道路也是障碍重重

“修书”不挣钱

首先是修书利润低,民间热情不高。广东中山图书馆古籍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小刘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一本清末的书,中等破损程度,修下来需要一个多月,但只能挣到一千多块,,付出和回报严重不成正比。”整个广州目前找不到一家对藏书者开放的私立修复机构。

材料需“特供”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目前,包括国图、中山图书馆古籍修复所等机构所需要用的纸,走的都是“特供”渠道。

杜伟生告诉记者,市面上卖的宣纸是不敢用的,因为哪怕是所谓的“古法宣纸”也添加了一些化学成分,使得纸张呈酸性,用在古籍善本上,搞不好会把整本书都传染上“病”。因此,国图的修复用纸,都是工作人员“费了很大的劲”在贵州等地的深山老林里,寻觅到还保留真正古法技术的私人造纸厂,“特供”的产物。

除了纸张,糨糊也是个麻烦事。市面上卖的糨糊当然是不能用的,因为不知道里面会添加什么化学成分,对书构成破坏。公藏机构修书一般都得自己做糨糊,好在工艺并不难。但浓稠度的掌握也是一门学问,太稀不管用,太浓稠将来不好往下揭,违反古籍修复的“可逆”原则。

公藏机构对古籍善本的保存和修复环境的投入也很高。以中山图书馆为例,所有的古籍善本都被存放在24小时恒温恒湿的书库当中,入藏之初会被先放入零下40℃的冰柜中杀虫卵,修复过程中使用的水是被处理过的碱性水。这些“高档”的设备,财力微薄的私人修复机构基本上不可能拥有。

技能不过关

杜伟生坦言,他曾经见过不少由私人机构修的书,效果都不理想。“有时候是客观原因造成的:比如他们要更多地考虑成本问题,所以在材料、工艺的投入方面都会有所欠缺;但有时候就完全是水平不够,犯下无心之过,对古籍善本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