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品市场与“故事大王”

  潮水退去的时候,你才知道谁在裸泳,谁只靠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在讲故事。金融危机以后,收藏类市场上的“故事大王”频频现形。

  美国洛杉矶一位36岁的古拉斐酒收藏家库尔尼亚万,每年通过拍卖出售珍稀古董红酒,累积了上亿美元的财富。他开着法拉利跑车,主持电视名人奢侈品秀的形象在当地家喻户晓。最顶级的私人酒会以他的到来为荣。然而,一件黑天鹅让这“故事大王”现出原形。他在以高价拍卖1瓶1945年版和1瓶1959年版的克洛斯·圣丹尼斯老葡萄酒时,引起了其生产商法国庞索酒庄庄主洛朗·蓬索的关注并报警,因为上世纪80年代他们才开始生产这两种红酒。“讲故事讲过头”的库尔尼亚万,魔术师般地把葡萄酒的生产日期提前了几十年,露出了破绽。

  很快,警方从库尔尼亚万的豪宅地下室中发现数以千计影印的顶级古董酒商标,查获数百个做旧的软木塞,一些酒瓶浸在厨房水槽中——通过浸泡揭去原有商标,并起获多瓶便宜的纳帕瓦利葡萄酒。原来,他用假商标和“旧瓶装新酒”的办法,把每瓶十几美元的普通酒装入古董酒瓶子,贴上伪造的老商标,再经由多名葡萄酒大师以讲故事的方式推荐。他高价卖出的“古董酒”出自他家的地下室,通过偷梁换柱成为炙手可热的珍稀美馔后身价飞涨,并让许多人如痴如醉。

  类似“酒干倘卖无”的故事也充斥艺术品市场。听马未都先生讲收藏生涯中各种受骗上当的故事,常常忍俊不禁。一次,重庆的一个大老板通过熟人关系来找马,说手上有批“国宝级”藏品,请马老师带几个人去看看。一下飞机,加长的凯迪拉克开到停机坪,近乎夸张的大束鲜花由美女列队抱着送上来。马先生说,“面对这么一个极夸张的收藏家,我一下飞机就感觉不妙,今儿这事有点要坏。”

  果不其然,鉴定开始后,场面非常难堪。他的宝贝全藏在一个地下室里,马先生指着这些宝贝一一告诉他,这件东西的真品在大英博物馆,这件东西故宫里有,这件大都会博物馆有,这件陕西博物馆有,那件上海博物馆有……全世界著名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你家全“备份”了,咱先说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主人急了:“那万一有一件真的呢?”马先生说:问题是没有这个万一,就像你到印刷厂去,抓一把铅字,往地上一撒,就是一首工整的唐诗,这概率有多大?“这一说,对方全明白了。他说,我这批宝贝每件都是有故事的,有几件是在台湾邂逅著名的民国将领后人,他忍痛割爱的,成交后,对方还十分欣慰地说,“让国宝回归也是家父的愿望”云云,看来我是花了上亿的大价钱买了一堆讲故事的道具回来。

  收藏一大忌是轻信故事,还以为自己捡漏讨了便宜。天花乱坠的故事是假古董的说明书和护身符。马未都说,我刚入行时也爱听。有次,有个北京人诓他,说姑姑当年是清宫的宫女,从宫里带出了不少瓷器,五十年代闹饥荒的时候都没舍得卖。马先生被这人诓着,开车跑了十几个钟头,在河北深山的一个村子里,见到一个老太太,从灶台后面草垛子里抽出两只碗,说是皇上用过的。精通瓷器的马未都一看就是新瓷,气不打一处来。

  中国艺术品市场近年呈现“猛兽破栏”式的狂飙,一件藏品单价动辄过亿,豪掷数千万甚至逾亿元的交易背后,往往有环环相扣的故事,但故事性越强,可信度越低。不久前,听著名画家、原江苏省国画院傅抱石纪念馆馆长徐善谈近年的傅抱石热,大量的赝品、精仿品和摹品充斥其中,其中不乏职业化的造假团队在运作。徐善说,这些作品中不乏20年前,以一万元的价格从他家里买走的作品,然后做旧、割款重提、重新装裱,常人难以辨识。经过若干场拍卖后,最终回流到徐善处,请他鉴定,让他哭笑不得。

  这两年傅先生的作品突然多起来了,连国外的收藏机构都开玩笑说,中国书画市场拍卖的槌声惊醒了傅先生,他从棺材里爬出来接着画了。造假之风盛行,根子还是暴利惊人。炒家们都在击鼓传花,玩“跑得快”的游戏,谁都知道,没有确切把握的东西粘在手上意味着什么。徐善说,他接待过多批送来鉴定的傅抱石作品,觅到真迹的概率,就像早上开门,突然见到门口趴着一只华南虎。前不久,有位来自南方的大企业的老总,说近十年专收傅抱石,背来十几件傅抱石的作品,一一展示在徐善面前。这批画假得惨不忍睹。问他还有多少类似的东西,他说还有不少呢,前些年买的时候总价就超过一个亿。徐善实话实说,,至少目前我看到的这批东西,没一件是真的。细问来路,这批东西要么说是傅先生出访时送给著名侨领的,要么是说傅先生当年喜好茅台酒,在茅台镇闲居期间散落民间的,有的说是送给哪位深山古刹里的大和尚,经其后人之手流出的,每张画都有故事,还真把这位企业家给骗翻了。

  艺术品作为消费是人生的顶级消费,而作为投资也是人生的顶级风险投资。听故事收藏艺术品,当慎之又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