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且說收藏:書畫貴重論

書畫的貴重與否,是一個價值觀認同的問題,除去藝術的標准,,還有歷史、文化等多方面的因素,錯綜復雜,因此有時變化起來,也是相當快的。

據宋代鄧椿《畫繼》記載,宋神宗對郭熙的畫十分喜愛,甚至專門騰出一座宮殿用以懸挂他的作品,那時郭熙的畫在世人眼中當然是珍貴的。然而,神宗去世、哲宗即位后,郭熙的繪畫卻突遭貶抑,乃至淪為揩拭幾案的絹布。究其原因,乃是因為郭熙卷入當時的黨爭而見棄於哲宗。鄧椿的父親鄧雍向朝廷請求得到這批撤下來的畫,並得到了恩准。這一舉動,以及后世對郭熙藝術的推崇,說明藝術的標准是恆久的,並不會在社會變遷中被隨便更改。因此,一位藝術家的作品珍貴與否,最終還是要看歷史的評價,而非當代人的追捧

人們對於一件物品的珍貴與否,大多還會從兩個方面評判,一是物以稀為貴,一是物以有用為貴。

從市場的角度來說,物以稀為貴,容易刺激人們的佔有欲,抬高市場價格,雖然可以從一定程度上強化人們對物品的認識,成為將收藏不斷引向深入的動因,但也容易因欲望無盡導致人與市場的瘋狂﹔從創作的角度來講,物以稀為貴,容易刺激人們追求新奇和特立獨行,雖然可以促進創新,卻容易否定對過去的繼承從而沒有未來。

物以有用為貴,是實用主義的原則,著重於現實世界的受益卻常常忽略精神世界的完善。“盛世古董,亂世黃金”的俗語,深刻地反映出物質與精神的辯証關系。生死存亡的關口,古董書畫、黃金等再稀有、再珍貴,也比不上一口充飢的糧食、救命的水。今天商品經濟的發達,帶動了書畫市場,書畫變得比黃金還要貴重。書畫的珍貴,因文物藝術品物質與精神特質兼具的雙重性,在今天也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重視。在書畫收藏熱方興未艾的當下,人們更需要從“無用”的角度來理解書畫藝術的珍貴:藝術的最高境界是追求無用之用,這是藝術之所以珍貴的根本所在。

藝術具有宗教的某些特性。對於創作者而言,藝術的探索和表達,是悟道的途徑之一﹔對於受眾而言,品類繁多的藝術作品讓不同的人欣賞和受益。宋人說,畫者,文之極也。文學性的注入、文人畫的興起,使中國畫在大文化中的地位提升,進入另一個藝術境界,也由此擴大了創作群體和欣賞群體,從而惠及普通大眾。因此,中國書畫藝術常常脫離藝術表現本身,成為歷史、文化、精神的載體。一位真正的大師的藝術風格的確立,也絕對不單單是因為其獨特的藝術樣式,還包括扎實的藝術功力和蘊含其中的文化內涵。所以,相比門前車水馬龍的盛子昭,不慕仕途、閉門隱居的吳鎮很自信——據說當時吳鎮和盛子昭比鄰而居,四方多以重金求購盛子昭的畫,卻很少有人關注吳鎮,兩相比較,吳妻難免又急又嗔,吳鎮卻表示:“二十年后不復爾”。事實証明果然如此。吳鎮被后世譽為“元四家”之一,盛子昭的藝術成就卻無法與之相比。這對於當下跟風投資日盛的書畫市場,以及浮躁之風不減的藝術創作,當有所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