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我们客观地、科学地估量玉工具(以玉为兵)在玉石分离上的重大价值的话

史前先民在最初的生产劳动阶段玉石不分、玉石混用,在经历了长期的生产实践后,他们慢慢地发现并认识了一种既坚韧又美观的与众石不同的特殊石头,便给它取名叫做玉,在看法上、使用上与众石都不同,于是从众石中将其分离出来用于非生产领域,成为一种崭新的独立而又特殊的岩石品种,这一过程就是玉石分化。特别要研究玉石分化的基因,即玉有以下三种与众石不同的特殊基因:1、坚韧的质地适于打制最锐利的兵器和工具;2、质温润而泽,色纯正而美,也适于打制漂亮的装饰品;3、玉是通灵的神物。前两种基因是玉固有的物理性能和显微结构的反映,第三种基因是前两种基因奠定的物质基础,而由巫赋予玉通灵的神物观念,从而将玉涂上一层神秘色彩。史前玉石分化大致始于旧石器时代晚期,成于新石器时代晚期,大约经历了数万年之久。

远古人在寻找石材打制石器的漫长过程中发现了一种比一般石头更为坚韧而又美丽的特殊石头,用来制造工具非实用的装饰品,这种坚韧而美丽的石头与其它石材有很多不同之处,人们便给它取了一个新的名字——“玉”。这是玉石分化的起点,由此,玉与石便被人们加以区别,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二者方彻底分离,这个过程大约有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玉石分化完成之后,两者各自独立,属于不同的分野,玉器与石器的功能、器型完全不同,在社会分工上出现了古老的石工艺和新生的玉工艺这两种工艺专业——石匠和玉人。可知玉石分离是一个关键性的社会产业的形态变化,这种变化很可能与玉工具的打制活动同步展开,可能始于玉器萌发时或在其前。譬如远古人在溪流或其坡岸找到了玉璞时,可以会感觉到它在重量上、坚韧度上与一般石头不同,可供制造更锋利的工具,便带回住地。当破璞打制工具时,可见其内在细腻、润泽的质地,便对玉有了初步的认识。久而久之,远古先人遂将玉、石加以区别,用于不同的场合和不同的需要。可知玉石分离是伴随着寻找石料、打制石器的过程进行。玉石分离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是我们首先必须注意的问题。为此,笔者曾查阅了可能找到的有关旧石器的专著和报告,从距今约180万年的西侯度文化等等旧石器时代早期的最早阶段遗址开始,继而查中、后阶段遗址、中期遗址,最后查到晚期遗址出土之旧石器。概括言之,其石料为燧石、石英岩、脉石英、砂岩、水晶、安山岩、岩浆岩、玛瑙、玄武岩、凝灰岩、流纹岩、闪长岩、玉石、角页岩、透闪石等二十余种岩石。水晶为北京周口店“北京人”在洞外两公里的花岗岩山坡上找来的。玉石即海城小孤山仙人洞人从今岫岩细玉沟溪流中找到的“老玉”(透闪石玉)。透闪石旧石器出于台湾长浜,其详情不明。上述水晶、岫岩老玉虽不能说明出土这两件器物的遗址的玉石分化已经完成,但给我们的启迪则是所采玉材的地点和玉矿均距原始人住地不远,也就是“就地取材”。这是玉石分离的关键环节,必须在玉矿附近的古遗址出土的玉工具中探寻玉石分离的起点及其相关线索和踪迹。

接着又查阅了中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石器的情况。中石器时代是指大约在一万多年前地质上的全新世时代,人类开始以渔猎手段谋生,促进了弓矢的发明和石工具的改进,出现了以间接打击法制成的细石器工具,个别的石器也经过磨制。在我国中石器遗址发现较少,主要分布在东北、内蒙古和新疆等北方草原地带。典型的细石器有船底形、楔形、圆锥形石核、石叶和它的加工品,还有小型的刮削器以及精致的石镞等。细石器的材料多用石英、玉髓、玛瑙、燧石、水晶等高硬度石材,其透明度极好,色泽鲜艳。这些美丽的石材及用此制成的工具培育了渔猎时代先民对彩石的喜爱及其审美意识,对玉观念的形成及玉石分离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从上述专著、论文所载录的考古发掘出土的旧石器、中石器及其材料中并不能发现玉石分化的途径,甚至看不到任何玉石分化的线索和迹象。为了继续探讨玉石分离问题,必须翻阅古文献记载,了解并研究古人关于玉石分化的认识和见解,并提出个人看法。

1、春秋风胡子首先论述玉石分化

东汉袁康《越绝书》记风胡子答楚王问剑之事,风胡子所答的最后一段话确实涉及到玉石分化的两大基因,他说:“时各有使然。轩辕、神农、赫胥之时以石为兵,断树木为宫室,死而龙臧,夫神圣主使然。至黄帝之时,以玉为兵,以伐树木为宫室,凿地。夫玉,亦神物也,又遇圣主使然,死而龙臧。禹穴之时,以铜为兵,以凿伊阙,通龙门,决江导河,东注于东海,天下通平,治为宫室,岂非圣主之力哉?当此之时,作铁兵,威服三军,天下闻之,莫敢不服,此亦铁兵之神,大王有圣德。”

风胡子上述“以石为兵”与“以玉为兵”,足以证实从兵器(实用工具)角度出发,他发现历史上早已出现了“石兵”和“玉兵”这两种不同材料的兵器(工具)的存在及其功能上的差异,进而划分出兵器演进史上两个各自独立的阶段。所以,风胡子不愧为首先发现玉石分化并作出论断的人。从历史主义观点来看,风胡子所说的“以石为兵”、“以玉为兵”的内涵是隐喻以物质和兵器为动力推动历史发展的新观念,虽还创造了“圣主”,使其论说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唯心主义阴影,但离开唯物主义史观并不太遥远,他的“石”、“玉”、“铜”、“铁”的四期古史观也颇带有一定的现代考古学色彩。风胡子在距今二千五百余年前已提出他的超凡脱俗的中国历史发展新观点,确实令人敬佩,但对我们探讨玉石分化课题来说,仅仅获得玉石分离的两大基因及其结论,而不知其源头和过程,这仍需我们自己去摸索。这一点不能苛求,我们不要忘记,他是在阐述兵器史的演变及其历史功绩,而不是专门讲述玉石分离的。

2、玉的生产功能——玉工具的出现是玉石分离的分水岭

我坚信,玉产地周边的原始居民采到玉璞之后首先是将其打制成工具,紧接着便可能将其碎片磨成饰品,两种不同器物可能是结伴而来的。至于玉工具打成什么形制,这就是“时各有使然”了,要看其出于什么时代。距今一万二千年的海城小孤山仙人洞出土的三件岫岩老玉是片状有刃的砍斫器,也是迄今所见最古老的玉工具和最古老的玉器。尤为重要的是,它是玉工具的标准器,也是玉石分离的分水岭,但在出土的全部石工具中,玉工具所占的比例是绝对少数,这不能不给人以偶然的感觉,甚至怀疑是可以理解的,但请允今后继续探讨。其后的新石器时代早期遗址敖汉兴隆洼出土了玉斧、玉锛、玉玦和玉匕形器,阜新查海遗址出土了玉斧、玉玦玉匕形器、玉管状珠。查海出土玉工具类仅有如斧似锛器一种,器体都小,一般长3-5厘米,刃宽1-2厘米,器身两侧面常见切割痕,顶部也多崩疤,刃部锋利,刃尖多断残。这种玉锛形斧可能是专用作雕刻的小型工具,故与该遗址出土的石斧、铲状石器、石刀、石敲砸器根本不同。距今7500-6000年的沈阳新乐文化遗址出土玉斧4件,均为专用的小型雕刻器。长海小珠山下层出土舌形玉斧、庄河北吴屯下层出土梯形玉斧等都是实用的利器。至距今6000-5000年的辽东诸古文化遗址仍出土实用性的玉斧、玉锛、玉凿等玉工具。距今5000-4000年玉工具渐少,出现了新型的玉镞。吉、黑两省古遗址也出土玉凿、玉镞、玉斧等玉工具,不一一例举。可知,内蒙敖汉及东北三省出土古玉器之中,斧、凿、锛、镞占有一定比例,专用于雕刻,与大件石器分工明确,显示了这些古遗址玉人对玉的质地坚韧的优势有了深刻了解,在使用上也是方向明确、用途专一。同时也表明,这些古遗址的玉石分离已初步完成,在认识上、实践上都有明显表现。可以说,玉、石两种工具的并存及功能的专业化、型制规范化则是玉石分离的鲜明标志及其分水岭。